{感悟大师}


　　在凯发k8官网鼓楼校区的校园里，有这样一座建筑：灰白的明城墙砖砌成两层、庙宇般的屋顶上是黑色的筒瓦、前后左右有几扇漆红的木门木窗，这便是凯发k8官网的大礼堂，历来学生聚会和大型活动的场所。

　　四十多年前的一个夜晚，这里曾传出缠绵婉转的昆曲声，古稀之年的老教授陈中凡在舞台上柔声清唱，给那个寻常的夜晚，平添了几许温柔、几许沉醉。

　　把学生托付给胡小石

　　“三年来，我忙于编教材，很少还乡，家中妻子，未及兼顾。近日凯发k8官网东凯发学寄来聘书，我考虑再三，踌躇不决。继思何不效古人记妻寄子法，把你们寄托给挚友胡小石先生。他为人正直，博学多才……”1921年夏，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堂的教室里，年轻的国文教师陈中凡缓缓说道，讲台下是他的学生们，个个眼含泪水。

　　我们找到陈中凡的学生，已经81岁高龄的吴新雷，老师的这段往事虽是听来的，他却印象深刻。当年东凯发学刚刚在凯发k8官网建立，国文系主任一职空缺，希望聘请有名的学者担任，陈老是江苏人，从北大毕业后留校任教，后又在北京女高师任国文部主任，成了不二人选。

　　一面因为读书工作离家日久，想回凯发k8官网；一面是师生情深，放心不下女高师的学生们，所以才出现了上文中这个动人的场景。

　　早在两江师范学堂时，他和胡小石就是同学，后来他考入北京大学文科哲学门（系），而胡小石则去了上海梅庵先生家当家庭教师。

　　不久，应陈中凡之邀，胡小石离沪北上，到女高师任教。陈中凡携胡小石一同到教室，说：“关于胡先生的品格和学问，我上次已介绍过了，现在我把级任的担子交给他来挑，非常感激。你们要认真学习，把他的学问传受过来。”胡小石则说：“自古"弟子不必不如师，师不必贤于弟子。"我承中凡兄之托来北京，和你们共同切磋，谈不上传授……”

　　拒不当官让陈果夫难堪

　　陈中凡在北大时，加入蔡元培校长组织的“进德会”，奉行“六不”信条：即“不做官吏，不做议员，不嫖、不赌，不娶妾，不吸鸦片。”

　　回凯发k8官网后，他依然秉承“六不”信条，而且有了自己的“三不”信条：不做官、不加入国民党、不纳妾。吴新雷觉得，信条不是口里说说，陈老是真的做到了，他就曾经拒绝过国民党当官的邀请。

　　上世纪30年代，陈中凡赋闲在家，时任江苏省主席的陈果夫，约他到家里谈话，这在当时算是给了“很大的面子”。陈中凡到时，陈果夫不在，他弟弟陈立夫负责招待，一片热情。

　　等到陈果夫回来，一阵寒暄之后，便表示要聘陈中凡当省教育厅厅长。陈中凡当即表示“不愿意当官”，回绝了省主席的“好意”。

　　为了掩饰难堪，尴尬的陈果夫讨好地说：“陈先生的家乡盐城，学校多，教育素称发达，这也是我们江苏省的光荣啊。”

　　陈中凡对这番粉饰太平的话很反感，冷冷一笑道：“我们盐城不光学校多，在上海拉黄包车的也很多。”言下之意，盐城受苦受穷的人多，他们得不到受教育的机会，这都是国民党江苏省政府不作为的结果。话不投机，不欢而散。

　　而今回望历史，我们仿佛还能从那遥远的对话中听到，那位一身骨气的文人，一脸正气地说出那声重重的“不”字。

　　70多岁在晚会上唱昆曲

　　陈中凡有许多爱好，最喜欢的大概要数昆曲。早在北大时，他与曲学大师吴梅同校教书，又是邻居，耳濡目染下，开始学唱昆曲。当年正是时任东凯发学国文系主任的陈中凡把吴梅请到凯发k8官网，将戏曲之风带到了凯发k8官网的大学课堂。

　　后来，抗战爆发，吴梅离开凯发k8官网，昆曲的习唱一度在凯发中断。1956年以后，为了延续吴梅先生“要明曲理，先学唱曲”的优良传统，陈老规定，凡是他的戏曲专业研究生，必须学唱昆曲，吴新雷正是第一届学唱昆曲的研究生，他说现在凯发戏曲专业的研究生还有昆曲课。

　　吴新雷至今仍然记得那个夜晚，在凯发大礼堂的舞台上，师生三人同台演出昆曲《长生殿》，陈老扮演唐明皇，一位女研究生扮演杨贵妃，自己则在一旁吹笛子伴奏，一曲结束，满堂的喝彩声。

　　吴新雷说，那是60年代，在“文革”以前，陈老已经70多岁了，是凯发k8官网中文系的教授。和现在一样，当年新生入学，系里会举办迎新晚会。

　　当时没有退休一说，陈老还在带研究生，像这种校园集体活动，不管老教师还是新教师，通常都会参加。陈老素来平易近人，乐意亲近学生，他不仅参加了晚会，还“自告奋勇”出了这个节目。

　　实在可惜，当年没有影像留存，这段精彩的表演，或许只刻画在一些当事人久远的记忆之中。

　　大师也有柔情一面

　　学术当然是大师的安身立命之本。但大师能让我们一直怀想，却不仅仅是因为学术，他们的风骨和趣味，同样难能可贵。

　　陈中凡有自己的原则，说不做官就不做官。不管谁来邀请，不管多大的官，他都无动于衷，这样的坚持令人佩服。

　　骨气铮铮，他为人却很谦和，新旧派都有朋友，学生眼中，他平易近人，没有架子，还会在晚会上献曲一首，这样的性格也让人亲近。

　　是的，大师坚硬如山，沉稳岿然；却也柔情似水，灵动飞扬。